顾莹

　　憨态可掬的帝企鹅，风雪中携幼崽觅食的北极熊，惊恐绝望的濒死藏羚羊……在2016平遥国际摄影大展《角落里的生命——生息在地球三极》展厅，这一幅幅精彩图片，都出自一位女性摄影师之手。她的名字叫顾莹。

　　顾莹的这个专题拍摄了3年，大多时候，她都孤独地蛰伏在南极、北极、青藏高原等地的极寒无人区中，等待拍摄对象的出现。在从事摄影之前，顾莹是一名无动力滑翔伞运动员，不但是滑翔伞国家队的主力队员，还是四届全国女子冠军，第一位创造中国滑翔伞女子点对点直线百公里越野纪录者。从运动员到摄影师，一个华丽的转身，让顾莹收获了更多。在与影像中国网编辑曹旭的对话中，顾莹讲述了她与动物、与摄影相处的点点滴滴。

顾莹作品

北极熊

褐鹈鹕

食猿雕

　　访谈对话，这就开始

　　曹旭：是什么原因，让你从一名运动员转投为摄影师？能分享几个拍摄中的故事吗？

　　顾莹：因为热爱滑翔伞极限运动，狂热地飞行了6年，在2009年中国滑翔伞国家队集训中受伤，休养恢复期间，一次偶然的机会拍摄了飞行中的鸟，让自己翱翔蓝天的梦想再一次释放，于是开始以鸟类为主的摄影，后来渐渐开始拍摄各种野生动物。

　　长期在野外拍摄，自然环境中个人的性别意识自然而然就会淡漠。女性在体力上会相对弱一些，这是生理决定的，但是我的耐力更强，这一点在拍摄野生动物方面会更加重要。我一旦沉溺于拍摄，思维中就只有动物与摄影，只想着怎么在不惊扰到动物的情况下更接近它们，把它们拍得更加真切。这样的拍摄，我觉得真是一种享受。

　　我曾在一个月里三次进入到青藏高原拍摄藏羚羊。在藏羚羊活动区搭一个帐篷，安好摄影器材，每天早上5点30分进帐篷，晚上9点出帐篷，随行物品就是一个可以用来“方便”的小桶，以及没有任何味道的食物，因为气味可能会吸引周边出没的熊，就这样一待十几天，期间，我只能吃八宝粥，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次数，我甚至不敢喝水。

顾莹工作照

　　为了拍摄到北极熊带着幼崽出没的画面，我在零下40摄氏度的北极一待就是9天。但处于半冬眠状态的北极熊很少走出洞穴。所以，白天等待北极熊出现，晚上去拍极光。在拍摄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守营的管理人员被我的执着感动，允许我再坚持一天，并把自己的床位让给我，自己睡在地板上。终于，我在最后一天拍到了北极熊母子爬出雪洞的镜头。我在接近南纬80°的南极内陆帝企鹅繁育地连续拍摄18天，最长的一天持续拍了16个半小时。

　　非常珍稀的鸟类大都生活在人迹罕至的野外，它们都极其怕人，为了拍摄它们，我经常需要很多天的寻找和坚守，因此，在越来越多的时间里，我总是一个人在路上。2011年9月，我一个人驾驶越野车独闯西藏两个多月，在高原的深山里独自守候了几个星期，就为了拍摄红胸角雉、棕尾虹雉等高原特有鸟种。每天夜晚，我借宿在寺庙，凌晨3点开始，我一个人负重爬山，整天静静守候在丛林、崖壁间，克服高原反应、饥渴与寒冷，一天中只有到晚上才吃上一包方便面，才最终如愿以偿地拍到极其难得一见的红胸角雉。

顾莹作品：白鹇

顾莹作品：红腹锦鸡

　　曹旭：怎么看待自己在2016平遥国际摄影大展中引起摄影界关注这件事？

　　顾莹：这完全是我意料之外的。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这届评委能关注涉及自然生态、野生动物题材的作品，我已决定将自己获得的全部奖金捐献给可可西里。但是我认为在作品中所叙述的自然生态问题还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目前为止我只看到少数文章对我这组作品，在生态及野生动物问题上有深刻解读，讲述我的作品是在为野生动物代言，其余的多是在讲述女摄影师如何如何，这多少让我感到本末倒置。

　　曹旭：你喜欢的摄影师有哪些？您自己的拍摄受过她们的影响吗？

　　顾莹：我没特别在意要喜欢哪位摄影师。如果一定要说喜欢，玛格丽特·伯克·怀特和李·米勒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她们冒险的经历和传奇的故事。或许传奇并非是她们的全部，或许并非真实，但是她们的人生轨迹确实非同凡响。

　　我觉得拍出来的照片要与记录下的事物恰如其分。对于我拍摄不同的被摄对象，尤其是野生动物，它们所处环境各不相同，需要你拍摄出尽量反映既包含真实也包含真相的照片，所以，我从没刻意模仿过谁。

顾莹作品：白尾海雕

顾莹作品：沙丘鹤

　　曹旭：时代不同，观察和拍摄对象的方法是否也应该有所不同？有没有一些拍摄上的建议提供给当下的年轻摄影人们？

　　顾莹：时代进步，科技发展，我们的记录工具都比之前有飞跃的改进，所以我们在拍摄时会更加便利，也更加有效，更加符合科学性。对于野生动物摄影而言，拍摄方法只有一个——“偷窥”！因为爱护动物、尊重野生生命，首要的前提就是，尽量不去惊扰它们的正常生活。

　　希望年轻人可以干自己喜欢干的事。坚持自己的目标，比别人多拍几个角度，多坚持一些时间，多走一些路，多读一些书。作为一个摄影师，如果不喜欢摄影，肯定干不好摄影。

　　要想自己的摄影更为优秀，就必须为自己建构起一个相当的文化架构，而文化架构需要各类知识的支撑，所以，摄影是离不开读书、学习、思考的。

顾莹作品：黑嘴松鸡

顾莹作品：雪鴞

　　曹旭：你未来的拍摄项目还有哪些？在摄影或者说在影像生活中，你有哪些想要坚持的地方？

　　顾莹：我现在是青海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申遗的特邀摄影师，被任命为青海可可西里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的副秘书长。尽管这两个职位完全是公益性质，能被如此信任我觉得无上光荣。我一定不负重托，在未来几年全身心地投入到拍摄可可西里及三江源地区的野生动植物工作中，无偿为可可西里及三江源野生动植物保护提供影像资料，大力宣传这些地区的野生动植物保护工作。同时，我也会记录那些工作在生态保护一线的保护区工作人员，把他们保护工作的点点滴滴介绍给大家。另外，我也非常喜欢纪实摄影，并且也会尝试创作一些以动物为素材的当代摄影。

　　坚守一个切实可行的目标，在此目标上尽力去做、尽量超越。拍摄时一定要忘我，你的付出一定会有收获。很多人都凭着个人的喜好去拍摄，进而满足了自己，但如果让你拍摄的影像能发挥更大的价值，就必须形成公共的观看对象。

顾莹作品：星空下的鸟儿栖息地

　　曹旭：迄今为止，摄影为你带来了什么？如果当年你没有选择摄影，你现在应该在做些什么？

　　顾莹：摄影是我的生活方式，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快乐。我尤其享受在野生动物栖息地拍摄的每一刻时光。大部分时间我都是一个人静静地守候在那里，有时虽然没有看到它们，但是我知道它们就在身边，我享受这份孤独。

　　不管做什么，都一定是我喜欢做的事情，一定是有些富于冒险的事情。每个人在践行自己的爱好，过程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值得享受的。我希望把自己的生命全放在自己的爱好上，当然这样的爱好能被社会所接受，并有益于社会，这也是我所期待的。

文章选编自《中国摄影报》·2017年·第16期·2版